对于一名记者来说，“总统折磨者”这个称号就像白宫新闻发布厅第一排最中间的专座一般，象征的是一份荣耀。当地时间7月20日，同时收获这两份荣耀的美国著名女记者海伦·托马斯在华盛顿家中逝世，享年92岁。
在美国新闻界有这样一种说法：白宫有两套不同的新闻规则，一套适用于普通记者，而另一套只适用于海伦。在过去的50年中，美国人总能从现场直播中看到海伦从前排站起，双眼紧盯总统，不依不饶地提出尖利问题。
她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，“媒体的公信力在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地遭到各界质疑，媒体老板们更多屈服于利润的压力，而记者的职业道德在衰败。”在自己的著作《民主的看门狗》中，海伦论述了记者与总统的关系：“多年来，我总有机会质问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公仆美国总统。我承认，对这个职位我抱有敬畏，可并不敬畏占据职位的那个人，”因为，“我们的职责不是去敬仰一个领导人多么德高望重，而是不时把他们搁到聚光灯下，看看他们是否有负民众的信赖。”
“闯”入白宫
1920年，海伦出生在肯塔基州一个黎巴嫩移民家庭，是九个孩子中的老七。虽然父母都大字不识一个，小海伦却对文字有特殊的感情。她12岁时就宣布，长大后要当记者。求学期间，海伦开始朝着这个方向迈进：她在高中担当校报记者，之后进入韦恩州立大学新闻系读书。在此期间，自强自立的海伦依靠在学校图书馆、加油站打工以支付学费。
22岁那年，海伦从韦恩州立大学毕业，她借口探望堂姐留在了政治中心华盛顿。进入《华盛顿每日新闻》打杂，后通过努力成为一名记者。然而，不幸的是，她尚未来得及为自己终于实现记者梦而欣喜，紧随其后的裁员风波就直接将其抛出了记者队伍。
后来，海伦叩开美联社大门，直到通讯社雇佣她撰写广播台本为止。1945年二战结束之后，大批的复员军人需要工作，很多女记者都被迫下岗，为复员军人们腾出岗位。然而，海伦还是在裁员潮中坚持了下来，成为美联社专门报道联邦机构的条线记者。
1960年，肯尼迪当选总统，海伦成为白宫记者团的第一名女记者。在海伦之前，白宫是女记者禁足之地，这种性别不平等激起了海伦的愤慨。她向时任总统肯尼迪抗议：“如果我们不能参加，你也不应该参加。”随后，女记者们闯进了男记者的领地。
肯尼迪当选总统之后，需要各种关于第一家庭的故事报道。当时，海伦采访了第一家庭的理发师、服装店老板，贴身采访了第一家庭，与总统十分熟稔。在海伦所接触的美国总统中，肯尼迪政府最为海伦所欣赏，在她的另一本著作《前行中的白宫：我的生命与时代》中，曾经表露过这一点。1963年7月，肯尼迪与另一位美国前总统、当时只有十多岁的小男孩比尔·克林顿握手时，海伦就在现场。
“真正的先锋”
“海伦是一个真正的先锋，她不仅为美国女性敲开了白宫新闻发布厅的大门，”美国总统奥巴马评价海伦，“她还对从肯尼迪开始的10任总统发问，也包括我。在此期间，她从来没有在提问中放弃牢牢控制住总统。”
海伦常常礼貌地询问总统一些信息量很大的问题，但同时，她也偶尔会大声地、自信满满地抛出她对总统的指责。据海伦的一位同事说，她曾经向里根总统指出，美国有什么权利在1983年入侵格林纳达。前总统老布什在苏联解体、柏林墙倒塌之后拒绝削减防卫预算时，海伦马上提问：“那么，谁才是我们的敌人？”
2003年，海伦曾在撰写一篇专栏时指责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布什是“美国最为糟糕的总统”，布什从此开始“封杀”她。最后，海伦为自己的这句话道歉，布什接受了她的道歉却依旧不让她在新闻发布会上提问，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年。
之后，当布什终于开始点她的名，海伦依旧犀利：“我想问问你，总统先生，你侵略伊拉克的决定导致生灵涂炭，几千名美军和伊拉克平民因此而死去，这些创痛将会影响更多人的一生时光。你曾经给出很多理由，但那些都不真实。我的问题是：你为何要发起战争？你曾经说不是为了石油，也不是因为种族和宗教问题。那么，原因究竟是什么？”
在海伦75岁生日那天，曾经与肯尼迪握手的小男孩克林顿给海伦送上了一份礼物：15分钟的专访时间，并与她一起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。克林顿拿起海伦的录音笔，“采访”起了这个无数次用问题为难过自己的人：“托马斯，那么多年来，你听了这么多位总统的语焉不详、含混推脱，你是怎么忍下来的？”
当地时间7月20日，这位有着利剑般言辞、明镜般智慧的记者，没有能够等到她即将到来的93岁生日。插图/刘飞
作者：孙行之 吴佳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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